2021年7月，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联合发布《“十四五”林业草原保护发展规划纲要》，强调应高质量建设国家公园、健全国家公园管理体制机制、提升国家公园管理水平。2021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宣布正式设立三江源、大熊猫、东北虎豹、海南热带雨林、武夷山第一批5个国家公园。不同国家公园具有不同的功能定位和保护目标，如三江源国家公园主要保护“中华水塔”，是地球“第三极”−青藏高原高寒生态系统大尺度保护的代表；大熊猫国家公园是生物多样性保护示范区、生态价值实现先行区和世界生态教育样板；东北虎豹国家公园主要保护珍贵、濒危的野生动物，是温带森林生态系统的代表；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是热带生物多样性和遗传资源的宝库；武夷山国家公园是我国东南动植物宝库，有丰富的生态人文资源，拥有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遗产”。国家公园代表着国家最典型的生态系统，是保护自然生态系统的重点地区，同时国家公园多处于少数民族、山区等经济欠发达地区，保护自然生态和发展区域经济之间的矛盾问题较为突出，应当处理好国家公园保护和发展之间的关系。国家公园一般分为核心保护区和一般控制区。核心保护区应进行严格的保护，原则上只对科学研究、监测考察等特定活动开放，尽可能减少人类对其产生的影响；一般控制区内，在有效保护的前提下可开展生态旅游、自然教育、环境科普等活动，对公众开放，满足公众亲近自然、感受自然的需求，通过国家公园建设让公众享受到国家公园优质的生态产品。国家公园内具有国家代表性和典型性的生态系统，每个公民都有权利进入参观和游览，这也是国家公园全民公益性的体现^[17]。但是否应当对所有公众全部实行免费进入，亦或是应和国内其他旅游景区一样，收取一定的门票费用，以及费用的定价标准等问题是国家公园建设需要解决的难题，也是值得学术界进行深入研究的问题。

当前，国外一些高福利国家或地区对国家公园实行免费措施，国家公园的管理成本和费用全部由财政承担，这在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或国家公园建设初期的国家显然是行不通的^[18]。现阶段我国经济发展已处于较高水平，但离高福利国家的标准还有一定差距，同时我国正处于国家公园建设初期，对国家公园收取科学合理的门票费用，符合我国现有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文化背景，可以有效提高经营者服务和管理水平，降低人类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减轻国家财政资金负担。因此，我国国家公园收取门票费用存在一定的必要性。

2021年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提出鼓励采取多样化模式和路径，科学合理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国家公园因其典型的生态系统和独特的生态环境为公众提供了清新的空气、优美的环境及生态体验等多种类型的生态产品。一方面国家通过生态补偿、易地搬迁等转移支付的方式将生态产品的价值显现出来，另一方面通过收取一定的门票也是国家公园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一种有效途径。

国家公园的建立除了保护典型的生态系统、独特的野生动植物物种以及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外，还要提供给公众亲近自然、体验自然、感受自然的机会，兼有生态体验、科普教育、休闲游憩等重要的社会功能。国家公园游憩资源使用者在游览期间的衣食住行等行为会留下碳足迹，处理废弃物也会增加碳足迹，这些都需要付出相应的碳交易成本来降低和抵消。按照“谁排放、谁买单”的原则，需要通过门票支付来体现。此外，国家公园生态相对脆弱，人类的行为和活动会对国家公园有影响，而收取一定浮动比例的门票将有效调节和控制游客数量。

传统意义上享受优质的生态环境是不用付出成本的，但维护环境需要付出成本。国家公园提供的生态产品和服务属于公共产品或公共资源，如果实行免费的方式，将可能造成“公地悲剧”，导致自然资源的无效利用和浪费，这显然不符合国家公园的建设目标。此外，虽然财政负责国家公园的基础设施建设，但国家公园内特许经营项目需要社会化投资实现，通过对国家公园收取一定的门票，将激发社会投资者的兴趣，以提供更优质的生态产品和服务，从而提高国家公园的品质和地位。

国家公园建设的理念之一是全民公益性，即国家公园的建设和管理能造福于民，让全体国民均有机会享受国家公园带来的益处。如果国家公园对所有公民都免费，意味着国家公园的管理费用由财政承担，而这也就是每个公民都为国家公园的建设承担了一定的成本，这对那些没享受国家公园游憩服务的公众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直接的消费者和受益者承担一定的运营成本，而未直接受益者不用承担成本，这才是公平性的体现。

为了体现国家公园生态系统的原真性和系统性，有关部门将森林公园、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等不同类型的自然保护地进行了系统地整合，三江源国家公园就包括黄河园区的扎陵湖、鄂陵湖、星星海、黄河水利风景区，长江园区的长江源纪念碑及澜沧江园区的昂赛大峡谷等众多景点，这些景区原来都有相应的门票收费标准和模式。通过查阅资料，笔者梳理了我国5个国家公园部分景区的门票收费情况（见表1）。

2013年首次提出建立国家公园体制以来，我国在国家公园建设和发展上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如以三江源国家公园为例，在机构方面，成立了国家公园管理局；在保护方面，《三江源国家公园公报（2019）》显示，三江源水源涵养量年均增幅6%以上，草地覆盖率、产草量分别比十年前提高了11%、30%以上；在社区发展方面，试点区社区居民收入稳定增长，实行了“一户一岗”政策，使17 211名牧民年增收21600元，生活水平逐步提高^[19]。但我国国家公园的建设和发展与部分国家相比仍存在一定的差距，特别是在国家公园运营和管理方面尚未形成行之有效的机制。而门票管理作为国家公园运营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又是国家公园公益性的重要体现，更是缺乏一定的理论研究和实践经验。当前阶段，我国国家公园门票管理存在着景区收费不统一、收费标准不明确、收费定价不合理等问题。

自世界上第一个国家公园−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建立以来，全球范围内不同地区都先后探索建立了国家公园。据中国国家公园资讯播报显示，截至2022年4月，属于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保护地分类体系中“国家公园”的数量已高达5943个。但因各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文化背景存在差异，以及国家公园管理制度的不同，其门票收费标准也不一样。笔者通过梳理文献和查阅资料发现，国外国家公园的门票管理方式主要有收费、免费、收费和免费结合3种模式。本文选取美国、加拿大、南非、英国、韩国和德国等国的典型国家公园为例，介绍其国家公园的门票收费标准。黄石国家公园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国家公园，地区生物多样性丰富，其在体制建设、生态保护、游客管理等方面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而在门票收费方面的管理经验更成熟和完善。班夫国家公园是加拿大第一个国家公园，无论是在生态保护和旅游发展方面都已经取得显著的成效，同时在门票收费方面的典型做法也值得我们借鉴和参考。克鲁格国家公园是南非最大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也是世界上自然环境保持最好、动物品种最多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它在动物保育、生态旅游以及环境保护的相关技术研究方面，也居世界领先地位。湖区国家公园是英国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典范，是英国最大的自然保护区，国家公园管理局鼓励游客走进国家公园，享受优质的生态环境，因而除了对园内的特许经营项目收费之外，免费让公众进入国家公园。智异山国立公园是韩国首个国立公园，也是其国内面积最大的山岳型国立公园，公园内的主题节会等生态体验项目带动了周边居民的经济收入，同时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巴伐利亚森林国家公园是德国成立的第一个国家公园，是中欧最大的成片森林保护区，“让自然保持自然”是国家公园管理的基本原则，公园免费提供给公众体验自然之美的机会。因此，本文以这6个国家公园为例，分析其门票收费标准（见表2）。

一些实行高福利政策的西方发达国家，如英国、德国、挪威、瑞典、澳大利亚、新西兰等，政府财政预算能够满足国家公园建设和运行费用，因此国家公园向公众免费开放，但会对国家公园内的赛车骑行、游船等特许经营项目收取一定的费用。如德国国家公园提供有偿解说服务；英国为游客有偿提供游船游玩服务等。其他大多数国家或地区采用多样化的门票收费标准。如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加拿大班夫国家公园针对不同的群体采用不同的收费标准，并且门票分为普通票和年票等多种形式，给游客提供了多种选择。

通过整理国内外国家公园门票收费模式可发现，国家公园的收费标准与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文化背景、建设理念等有着重要的关系。我国国家公园建设仍处于探索阶段，国家公园制度建设、经营管理、社区发展等问题有待解决。国家公园门票收费问题是国家公园公益性的体现，也是关系到国家公园运营和管理的重要方面。因此，在借鉴国外国家公园门票收费标准的基础上，基于我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国家公园建设实际情况，提出国家公园门票收费的原则，并给出具体的做法，以推动建设高质量国家公园，满足公众对美好生态环境、优质生态产品的需求。

国家公园以全民所有自然资源为主体，是全体国民的共有财富。同时国家公园的运营管理需要一定的成本，如果完全依靠国家财政资金，这无疑会给政府造成很大的负担，并且不利于国家公园的生态保护。而门票收费将有效解决这一难题，在减轻政府财政压力的同时保护国家公园内的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因此，国家公园应坚持一定的原则，采取门票收费的方式体现国家公园的公益性以及保证日常管理运营。①公益性。国家公园建设应充分体现全民公益性，门票收费应秉持国家公园建设理念，充分体现其公益性，保证公众享受自然的权利得以实现。②公平性。公平性强调国家公园门票收费应坚持“谁受益、谁买单”的原则，并确保每个公民（后代子民）都有进入国家公园的能力和机会。同时公平性并不意味着每个人进入国家公园的门票收费标准是一样的，针对军人、老人、儿童等特定群体可以有一定的优惠措施或直接免费。③合理性。国家公园门票定价不宜太高，高价格无法体现其公益性，但也不能太低，低价格的门票收费可能会导致“公地悲剧”现象。因此，国家公园的门票收费应坚持合理性原则，将门票价格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④多元化。国家公园应根据季节性差异、人群差异等采取多种门票收费标准，以体现国家公园门票收费的多元化。⑤差异化。每个国家公园在设立时都有其特定的目标，各个国家公园内的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类型都存在一定的差异，应当根据不同国家公园的特点，科学评价其景观价值及生态价值，选择不同的门票收费模式和标准。

通过梳理国内外国家公园门票收费情况发现，当前国家公园的门票收费主要有收费、免费、收费和免费结合3种模式。而当前我国正处于国家公园建设初期，如果全部实行免费开放的方式，这无疑会给国家公园的建设带来一定的挑战和威胁。同时，如果门票收费过高也不符合国家公园公益性原则。因此，我国国家公园在门票收费模式选择时，应采取收费和免费相结合的方式，可根据自身的建设情况，在3种模式的指导下选择一种或多种门票收费做法。如一个国家公园部分景区可以实行预约机制，有效控制游客数量，还可以对部分特殊公众采取免费的方式，同时推行年票优惠方式，满足不同公众的需求。

针对不同类型的国家公园采用不同的门票收费方式可以体现国家公园的差异性和独特性。国家公园具有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生态类型或野生动植物物种，但每个国家公园的设立目标和保护对象是不同的，同时国家公园的核心保护区、一般控制区的面积和可进入范围等也是存在差异的。因此，应当科学评估国家公园内的自然资源价值，以及游客可参观的一般控制区范围，进行合理定价，针对不同类型的国家公园采取多样化的门票收费措施。如武夷山国家公园可适当降低门票费用或免费，因为武夷山国家公园内可供游客参观的景区较多，这些景区内可开展特许经营项目，以此增加国家公园的经营收入，从而保证国家公园的正常运营；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或大熊猫国家公园旨在保护东北虎、东北豹、大熊猫等特有的野生物种，其涉及面积较广，但游客可参观的景区类型有限，可以根据游客的需求采取不同的门票收费方式。这种门票收费方式可以提高国家公园门票收费的科学性和合理性，但是国家公园门票收费标准和定价依据有待深入研究。

国家公园处于生态敏感区，人类的活动行为对国家公园的影响较大，控制游客数量将有效保护国家公园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和原真性。国外国家公园会根据园区游客承载量，有效控制游客数量，游客需提前进行网上预约，才可参观其景区。我国国家公园可借鉴其做法，建立微信公众号、景区官网等多渠道的预约机制，在保证游客进入国家公园权利的同时，有效降低人类活动对国家公园的影响。如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的核心景区（尖峰岭、霸王岭等）可以采取门票预约机制，控制进入景区游客的数量，有效保护海南长臂猿及其栖息地，以及热带雨林生态系统的原真性。实行门票预约机制将有效控制游客数量，这对国家公园的生态保护和日常管理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但复杂的网上预约程序可能会给部分年长的游客带来麻烦，同时有些公众可能会因为预约不到门票而放弃走进国家公园的机会。

国家公园免费对公众开放，不但可以充分体现国家公园的公益性，还可以增强公众的自豪感和归属感。国外部分发达国家或高福利地区的国家公园门票全部由政府财政负担，对公众实行免费措施。如德国、英国等国家，对国家公园实行免门票的方式，在园内开展特许经营项目，增加国家公园的经营收入，从而吸引社会投资，提升国家公园的经营水平。现阶段我国虽然不能和这些国家一样，所有国家公园都实行免费措施，但可以部分借鉴其门票免费的做法。①可以针对特定人群实行免费，如军人、医生、消防人员等对社会有特殊贡献的人群，或儿童、在校学生、老年人等无稳定经济来源的人群，可以免费参观国家公园；②某个国家公园可对公众免费，如武夷山国家公园实行免门票方式，但可在园内开展多种特许经营项目，以此来弥补国家公园的管理成本；③在特定日子对公众免费开放，如可以将国庆日、国家公园成立日、保护环境日等具有特殊含义或纪念意义的日子设立为国家公园免费日，我国公民可持有效证件免费进入国家公园参观游览。实行免费的方式将有效体现国家公园的全民公益性，让每个公民都能有机会进入国家公园，但这种方式无疑会给国家公园的生态保护和日常管理造成一定的负担和压力。

国家公园推行年卡优惠可以让公民充分享受国家公园建设带来的成果。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加拿大班夫国家公园等推行年卡优惠，持有年卡的旅行者可在有效期内无次数限制地进出国家公园。我国部分国家公园也可以推行年卡优惠措施，最大程度地保障公众进入国家公园的权利，如三江源国家公园面积多达19.07万km²，包括黄河园区的扎陵湖、鄂陵湖、星星海、黄河水利风景区，长江园区的长江源纪念碑及澜沧江园区的昂赛大峡谷等众多景点，游客在有限时间内无法参观完所有景区。国家公园可向游客发行年度门票，参观者持相关证明和有效证件在有效时间内可多次进入国家公园参观游览。此外，还可以推行“国家公园年票”措施，持有年票的游客在有效时间内可以参观任意一个国家公园。游客购买国家公园年票，可以自由选择参观国家公园的时间和地点，为游客提供更多样化的选择，但这种门票收费方式需要协调所有的国家公园，这对国家公园的管理工作来说具有一定的难度。

本文在推进国家公园高质量建设背景下，总结了我国第一批国家公园门票收费现状，然后基于6个国外国家公园的门票收费标准，结合我国基本国情和现实情况，提出了我国国家公园门票收费的原则以及具体做法，以此为国家公园公众服务功能的有效发挥提供借鉴和参考。但是本研究仍存在一定的不足之处，国家公园的门票收费主体是国家公园管理局，而收费客体是公众。本研究仅从国家公园建设本身分析门票收费问题，没有考虑公众的需求和意愿。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一方面可以对国家公园开展实地调研，深入分析国家公园门票收费情况，为提出有针对性的建议提供一手数据资料。另一方面，对国家公园游客开展问卷调查，从公众的角度分析国家公园门票收费问题，从而满足公众对优质生态产品的需求。